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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嵌樓考

資源識別代號

資料識別:JN00000804_16

資源主類別:書籍與研究論著

題名

題名中文:赤嵌樓考

題名外文

創作者

創作者:黃典權

貢獻者
主題和關鍵詞

地名關鍵字詞:赤崁樓

主題與關鍵字-資源次類別:篇章

出版日期

出版日期:民國57年9月30日, 1968年09月30日

描述

書刊名:臺南文化

刊別:季刊

卷期:第8卷第4期

起迄頁碼:19-30

出版地:臺南

發行地:臺南

全文逐字稿

赤嵌樓考 黃典權 赤嵌樓是臺灣家喻戶曉的名字,在史家筆下,詩人篇中,著錄甚富。筆者在它遺址上的文昌閣中,寫讀十有餘年,踏史蹟,研史事,弔古情殷,盪胸横臆。前年樓閣重新,辦公易所,雖登臨可再,而長住不能,偶而憑欄惆悵,不能無感。歸作此考,聊誌鴻爪。 一 赤嵌樓是西元一六五三年(明永曆七年)荷蘭人在赤嵌(Saccam)地方創建的一個礮壘,荷名Provintia(音譯通作「普魯民遮」城,或稱Fort Zeekam(赤嵌堡),中國人以地名城,自始以「赤嵌城」呼之。(始見於從征實錄)此堡創建之動機,C.E.S.「被遺誤之臺灣」(Verwaarloosde Formosa)一書記述很詳。它說: 『一六五二年,有一位耶穌會的教士,從中國到「巴達維亞」(Batavia),想趁船到荷蘭去,秘密報告說,國姓爺因為在中國沿海的活動失利,在覬覦臺灣,楄動在臺灣的中國人反抗荷蘭人的公司。『一六五二年,這些警告,由事實證明了。在臺灣的中國僑民揚言被荷蘭人的公司壓迫太甚,希望他們的國家能在臺灣增加勢力。他們受了國姓爺的鼓勵而開始反抗公司。這些叛民的大多數,是中國農民,若干人有槍械,而大部份都是以棍棒為武器的。這種叛亂,不久就被荷蘭人利用忠誠的土人而鎮壓了。…… 『中國人中間的叛亂雖然很快地平息,一切都已經恢復常態,然而公司仍不能安心,惟恐將來還會發生這樣的叛變,也許有所成就,因此為求更能管制中國僑民區及不安分的居民起見,於一六五三年決定在臺灣本島上的赤嵌(Saccam)地方,在Tayouan(筆者按:即臺灣一辭的閩南語荷譯,單指今安平一帶)或Zeelandia城的對岸,另築了一個城堡,取名為Provintia,也是用磚造的,也有四個角。』 C.E.S.為荷文縮寫,意指「Coyette和他同僚」。Coyette是荷蘭駐臺的末任長官,「被遺誤之臺灣」泰半出乎其手,所記普魯民遮城事當甚可信據。 關於赤嵌城堡興建的決議、奠基動土以及命名完成的時間,筆者特函求教於友人荷文權威曹永和先生。他在去(五十五)年十二月廿二日覆信說: 『關於赤嵌堡:郭懷一起事於一六五二年九月。事平後即有興築新堡之建議。至一六五三年八月十八日(筆者按:明曆為永曆七年七月廿六日)正式決議建築一城堡於赤嵌。同年九月二十五日(明曆八月初五日)由長官Caesar破土奠基石開始動工。翌一六五四年七月一日(按明曆為永曆八年五月十七日)正式定名為Provintia城。據一六五五年一月二十六日巴達維亞總督血荷蘭本公司所致一般報告書中,曾謂赤嵌新城堡大致完成,惟尚挖掘海岸方面及不適合之高地。雖嗣後工事仍繼續進行,但可說大致完工於一六五四年。』 曹先生的函件係據荷文原始檔案考索而得,列舉的一些赤嵌古城的創建日期,在近期所見臺灣史事論文中鮮有及之者。因之值得特加重視。 再說赤嵌堡的結構,荷蘭文獻似不很清楚,而以乾隆十七年(一七五二)王必昌「重修臺灣縣志」描寫得最詳盡,所附「臺邑八景圖」之一的「赤嵌夕照圖」繪出的真相尤其寶貴。志說: 『赤嵌樓,在鎮北坊,明萬曆末(筆者按:實誤)荷蘭所築。背山面海,與安平鎮赤嵌城對峙以糖水糯汁搗蜃灰壘磚為垣,堅埒於石。週方四十五丈三尺,無雉堞。南北兩偶,瞭亭挺出,僅容一人站立,灰飾精緻。樓高凡三丈六尺有奇。雕欄凌空,軒豁四達。其下磚砌如巖洞,曲折宏邃。右後穴窖,左後浚井,前門外左復浚一井。門額有紅毛字四,精鐵鑄成,莫能辨。』 據此,再參考「清朝續文獻通考」的尺寸和「邁當」(即米達)的換算率,可知荷蘭原建的赤嵌古樓周圍有一百四十四公尺零九十六公分,樓高十公尺五十二公分。參考日本「栗山俊一氏」的「安平古堡與赤嵌樓遺蹟考」所附「簡圖」(見「臺灣文化史說」)和小早川篤四郎所作的「赤嵌夕照圖」(現存延平郡王祠內鄭成功紀念館中),古城舊貌,大體得覘。要是想認識年赤嵌扼海的雄風,則一六六一年五月三日(明曆四月六日)「荷使晉見鄭成功」一圖,彷彿見之。(圖存Verwaarloosde Formosa) 細繹上引「被遺誤之臺灣」所記,可悉荷人赤嵌城堡之興建正針對着鄭成功在臺的潛勢力而發,乃成為臺灣本島壓制漢人的司令臺,因之每年的「臺灣地方會議」就在堡中擧行。「被遺誤之臺灣中所述各事的真憑實據」之第十一號A「一六六〇年三月六日」Tayouan的決議錄」「附言」說: 『臺灣的地方會議,照例應當在下一次滿月時擧行,……這種會議……若和平時一樣,在Provintia要塞中開會,政府的主要人物都來參加。』 西元一六六〇年三月六日換算中曆,為明永曆十四年正月廿五日,下個「滿月」,無疑係指同年的二月十五日(望)。「滿月」本是中華夏曆的特色,荷人會議以它為期,很可能是根據華人生活季節而定會期,說不定「這種會議」就以夏曆為準。那麼每年花朝(二月望日)該是赤嵌樓(城)很值大書的紀念日了。 二 赤嵌樓(城)旣係荷人壓制漢人的中心,無疑要成為華人疾惡的怨府,所以特受注目;為此通事何斌謀說鄭成功光復臺灣之前就選它作為首攻的目標,特別製造了一個模型,「被遺誤之臺灣」說: 『有個住在臺灣的中國皮革商,叫做Juko,……在一六六0年十月廿五日(筆者按:明曆九月廿二日)從澎湖乘(東印度)公司的領港船回臺灣,報告說:那個從臺灣逃走了的何斌,是他的老朋友之一,曾經和他在廈門說過:Tayouan是無法可救的,而且給他看過Provintia要塞的木製的模型。』 「Provintia要塞」─「赤嵌城」的模型自然是製供鄭成功運籌參考之用的;他對臺灣最先認識的據點無疑就是它。成功在永曆十五年(一六六一)四月初一日(西曆四月廿九日)提師「進平」臺灣,巧妙地穿過鹿耳門港,橫渡臺江,最先攻取的對象很自然地選定了這個城堡。「延平王戶官楊英從征實錄」說: 『(永曆十五年)四月初一日黎明,藩(筆者按指鄭成功)坐駕船即至臺灣外沙線,各船魚貫絡繹亦至。辰時天亮,即到鹿耳門線外。本藩隨下小哨, 繇(由)鹿耳門先登岸,踏勘營地。午後,大䑸船齊進鹿耳門……是晚,赤 嵌城夷長貓難實叮發炮擊我營盤,並焚馬〔廐栗倉〕。……初四日,赤嵌城夷長貓難實叮以孤城援絕,城中乏水,欲降。』 「被遺誤之臺灣」另有足補前引之資料說: 『第二天,就是四日,國姓爺…….勸Provintia要塞司令不要再抵抗而獻出要塞,否則就不留情地猛攻,不得不用大砲攻擊要塞了。他又對該司令官說:他要趕快決定辦法,因為絕對沒有獲得增援的希望了。該司令官略作幾次抗議之後,就把要塞和槍砲,ㄧ切武裝及配備交給中國人,而他自己和他的全部的兵則被作為戰俘。』 時有瑞士人賀普特(Albrecht Herport)為荷蘭傭僱兵,永曆十四年(一六六〇)自巴達維亞來援臺灣,親與斯役,作「臺灣旅行記」,述赤嵌之降,尤簡扼可引: 『敵人隨即包圍Sikam要塞(按為「赤嵌」一詞德文之音譯),我方突然為敵人所襲擊,而且因為缺乏糧食,尤缺飲水,所以沒有幾天就不得不投降了。』 鄭成功攻克赤嵌城後,根據史證,在赤嵌城住過很長時間。如以時間長短論關係,此城無疑是成功在臺灣最富紀念價值的史跡。請按「國立中央圖書館」所藏之「康熙初年墨繪臺灣軍備圖」的註語,可悉成功「初過臺灣之日」即克此城,「就在此安住。後打臺灣,則搬入臺灣城」。這裏所稱的「臺灣」,僅指今之安平一帶;「臺灣城」即後之「安平鎮城」,也就是荷人所建的「熱蘭遮城」(Zeelandia)。我們由軍備圖的註語,不難瞭解鄭成功在攻克安平城前的主要住處就在赤嵌城。但問何所據而知其住此最長?且究有多長?就深感史料本身不夠顯豁,很需一番考證了: 考「從征實錄」和玩旼錫的「海上見聞錄」,永曆十五年「五月初二日」(陽曆五月廿九日)「改赤嵌地方為東都明京,設一府二縣。以府為承天府,天興縣、萬年縣」。參據前引「墨繪臺灣軍備圖」,府署當設置於赤嵌城(樓),該圖註文說: 『偽承天府乃總地號,無城郭(筆者按:城郭與城堡義大有別),駕船到此登岸,即大街市通商。…… 『此赤磡(嵌)城改名偽承天府,其城極小,原乃巴禮厝』。 所以「從征實錄」等書所載「承天府」一辭的重點無疑指此赤嵌城(樓)。觀察「實錄」記成功之行止,知道他駐鎮承天府的時間很長,它說: 『(永曆十五年)六月,藩駕駐承天府。……七月,藩駕駐承天府。……八月,藩駕駐承天府。(下略)』 既說駐守承天府,自然即駐守赤嵌城。八月以後,「實錄」缺錄。但從江日昇「臺灣外記」的幾句輕描淡寫中,卻尋繹出成功後此的三個多月仍應居住赤嵌城。「外記」說: 『十二月初三日,成功縱揆一王回國,……臺灣平,遂祭告山川神祗,改臺灣為東都,附紅毛城(筆者按:指安平古堡)置第宅,居焉。』 這跟上引「軍備圖」「搬入臺灣城」的記錄可以互相發明,也即顯示鄭成功至荷蘭棄臺灣歸國後始入居安平,則前此之長住「赤嵌」乃不言可喻。不過「外記」「十二月初三日臺灣平」的時日有問題。因為「被遺誤之臺灣」記明成功簽受荷人降約,在西元一六六二年二月一日,換算明曆為「永曆十五年十二月十三日」,「外記」之「初三」殆係「十三」之訛。其次根據荷蘭檔案「熱蘭遮城日誌」及其附帶文件,荷人一直到「一六六二年二月下旬」尚有留臺記事,據前引曹永和先生致筆者函說: 『熱蘭遮城日誌寫到一六六二年二月九日為止而中斷,因在此日Coyette撤離陸地搭乘Jacht往Domburgh。末後尚附有若于糧食問題,釋放俘虜等有關事宜文件。此種文件最晚日期即一六六二年二月二十日寫於下淡水溪外。』 這段話非常寶貴:「二月九日」為永曆十五年十二月廿一日,「二月二十日」為「永曆十六年正月初三日」荷蘭要到這一天才把「臺灣城」的事情交割清楚。鄭成功「附紅毛城置第宅」要到此時才好著手。一個開府統師的搬家,事非等閒。「置第宅」勢必先加整修,整修「第宅」豈是一天兩天得了之事。我們推斷鄭成功要搬離赤嵌城當在荷蘭交割臺灣城之後的一段相當久的時間。加以那「一六六二年二月二十日」正是新歲年禧,寒素人家都不願在這歡慶時光搬家,鄭成功諒不至於趕乘元旦而喬遷。縱使他急於住進安平,至快,也該等元宵節後,極可能在元月二十日左右。就在同時,他才離開赤嵌城(樓)。總計他從永曆十五年四月間住進赤嵌,到十六年正月遷離止,計約九個月。而他遷住安平則自元月始至卒時之五月止,才四個月。足見今日臺灣省內跟鄭成功個人淵源深長的史蹟無疑要推赤嵌古樓為第一了。 鄭成功搬駐安平後,赤嵌城(樓)該就專作承天府署之用,前引之「墨繪臺灣軍備圖」可以為證。但承天府立制的時間並不長,永曆十八年即告裁廢,康熙五十九年陳文達始纂的「臺灣縣志」卷一「輿地篇」之「沿革」條說: 『成功……設一府二縣,府曰承天,縣曰天興、曰萬年。成功死,子經立,改二縣為二州,而裁去其府。』(陳文達「鳳山縣志」同之) 府裁之後,府轄城廂各坊改改隸於天興州。州署並未承用承天舊署的赤嵌城,(見上引初修臺灣縣志),城乃改「以貯火藥軍械」。(仝上引) 三 進入清代以後的赤嵌城,仍有很長時間作為火藥軍械的貯藏所,康熙年間修成的高拱乾「臺灣府志」(三十三年纂),周元文「重修臺灣府志」(五十二年修)和陳文達「臺灣縣志」(五十九年修)俱無異辭。這是它的用場之一面。而赤嵌古城的更大功能卻表現在遊人登臨攬勝之久久不衰。上擧三志的「藝文」中,有下引詩篇可以印證: 『特立巍巍控太清,烟霞都自脚根生。羞為白髮蠻官長,親上紅毛赤嵌城。日月過天疑見礙,魚龍駭影盡潛驚,何堪望斷他鄉目,滄海茫茫故國情!』(康熙三十年履任臺灣海防同知齊體物「赤嵌城」詩) 『石樓盤百級,湧出似孤城。下岸臨滄海,依然禾黍生!』(康熙四十年履任臺灣海防同知孫元衡「赤嵌城」詩,見所著「赤嵌集」卷二;並見上引「三志」) 『孤城獨立俯瀛洲,極目蒼茫一望收。落日半痕天共白,晚潮千頃月同流,滄溟隱入蛟龍窟,島嶼寒生海市樓。波浪不揚征戰息,舳艦閒作釣魚舟。』(周元文府志藝文:副貢陳聖彪「赤嵌城」詩) 這三首詩中不寫赤嵌頹零之狀,足以反映它在康熙大體完好;用作軍儲之所的情況亦沒有改變。再讀吳江吳桭臣的「閩遊偶記」,獲證尤確,記說: 『赤嵌城,在府治西二里許,下臨大港。周廣四十五、六丈,高三丈六尺;無雉堞。名為城,其實樓臺也;土人皆稱紅毛樓。乃西洋制度,樓梯盤懸而上。窗戶明爽,四望海山,俱在目前。紅毛酋長所居之處。鄭氏以貯火藥軍械,今仍之。』(見臺灣文獻叢刊二一六種) 讀此,赤嵌風光,海山明爽,美好如昔。這是康熙五十二至五十四年間(一七一三─一七一五)即吳氏在臺期間的情況。 直到六十年(一七二一)朱一貴變起,拿掉鐵鑄門額,赤嵌樓(城)才起了大變化,而導致其傾圯。王必昌纂「重修臺灣縣志」說: 『赤嵌樓,……亦名紅毛樓,偽鄭貯火藥軍器於此。入版圖後因之,道標撥兵看守,司啓閉。康熙六十年臺變,門遂不局,賊取門額鐵字以製器。』 從此,傾頹的紀錄就不斷出現了,劉良璧乾隆六年(一七四一)「重修福建臺灣府志」卷五「城池」說: 『赤嵌城……有瓦蓋,無雉堞,……今漸傾圯。』 乾隆十二年范咸「重修臺灣府志」所載略同;而前引王必昌重修縣志獨詳云: 『頻年地震,屋宇傾盡,四壁陡立,惟周垣完好如故。』 好在縣志重修同時的『乾隆十五年,知縣魯鼎梅移建縣署於其右,因嚴扃鐍;歲時則灑掃,俾邑人士覽勝焉。』(重修縣志)於是赤嵌城(樓)才得到較好的管理,不過文獻反映,像是未加修葺。鼎梅之後,顧惜無人,荒殘日甚,給予詩人以荊棘銅駝的弔古之思,因此赤嵌頹圯的資料遂在康熙以後的詩歌中豐富了起來: 『歌舞樓臺半已傾,女牆斜日照孤城,閑庭無復生芳草,複道猶聞喚曉鶯。往事空悲時節換,聖朝長幸泰階平。縱教沙磧千年在。烽靜無煙夜月明。』(范咸「重修臺灣府志」藝文輯錄乾隆初臺灣縣學生員林麟昭「赤嵌城」詩──A) 『孤城百尺壓層波,一秣斜陽傍晚過。急浪聲中翻石壁,寒煙影裏照銅駝。珊瑚籬落迷紅霧,珠斗闌于出絳河。指點荷蘭遺跡在,月明芳草思誰多?』(王必昌「重修臺灣縣志」藝文輯錄乾隆十六年巡臺御史錢琦「赤嵌夕照」詩──B) 『牛皮今剝落,尚有赤嵌樓。狡猾成何用?滄桑不自由。攔風窩曲室,蔽日冷雕甃。殘照荒荒意,淒涼動客愁。』(前書輯錄乾隆十七年臺灣府學教授謝家樹「赤嵌夕照」詩──C) 『夕陽斜照赤嵌樓,攬古興懷到此遊。廢堞蟬鳴餘老樹;頹墻雀噪等荒邱。窗臨島外晴波影,門泊江邊晚渡舟。當日築城人已去,霸圖空付水東流!』(前書輯錄乾隆三年舉人陳輝「赤嵌夕照」詩──D) 『夕陽斜映赤嵌城,海國波恬一水平。島上人家煙樹裏,蒼痕綠影護雕甍。』(前書輯錄乾隆十七年輯錄縣志之監生方達義「赤嵌夕照」詩──E) 『落日孤城,頹垣上,荷蘭遺蹟。舒望眼,山川形勝,東南半壁;鐵鎖海門天設險,纓標沙岸星分域。問滄桑,幾閱入輿圖,頻沿革。雞大尾,勞翻拍;牛細段,留鐫刻。總海氛無燄,刼灰須熄。夜月飛銀漁火鬧,戍烟簇翠蜃樓寂。祗今來,瀛海沐恩波,歌皇德。』(謝金鑾「續修臺灣縣志」藝文輯錄乾隆四十五年臺灣縣舉人黃朝輔「登赤嵌樓懷古」詞──F) 『萬頃洪波,極目處,連天無際。聞說道,當年膛臂,一隅睥睨。檣櫓灰飛荒故壘,鯨鯢浪靜聯新第。遡勛名,靖海震寰區,空碑碣!花爛熳,心如醉;人落莫,歸無計。對驚濤洶涌,憑何利濟!沙鳥廻翔頻聚散,雲山層疊成迢遞。問浮槎,去客幾時還?長凝睇。』(前書輯錄程師愷「登赤嵌樓懷古」詞──G) 從這些詩篇中,可覘赤嵌城日就荒殘之狀:乾隆初雖「樓臺半傾」,但「閑庭」尚在(見A詩)。而後「銅駝」的典故寫出了衰頹(B詩),「雕甃」之冷落反映其「淒涼」(C詩)。可想像「廢堞」、「頹墻」中的「窗」子、「門」戶是多麼空盪。(D詩)「雕甍」有著濃厚的苔漬(「蒼痕綠影」)(E詩),「孤城」「蜃樓」該是多麼的「寂」寞(F詞)與「荒」蕪(G詞)。繼此以後,祗見每況愈下。到嘉慶十年(一八〇五)左右,赤嵌城已成殘破不堪,人少登臨的地方。謝金鑾「續修臺灣縣志」藝文所輯臺灣縣訓導黃對揚(嘉慶十至十二年任)之詩描寫最詳,詩題尤富史料價值,俱錄如次: 『臺郡紅毛樓在縣治之左,舊址猶存;聞密室之下有地道通安平,未之詳也。樓半傾壞,房室幽奧,久封塵土,人跡罕到。登覽ㄧ周,用成七律。』 『紅彝市宅踞臺灣,今日殘樓付等閒。複道久緣塵土塞,斜梯誰向古藤攀。巢營兔窟門如竇,室繞蛇行路幾彎?俯瞰安平餘舊築,百年風雨洗苔斑。』 殘樓既付等閒,不用說是不加修葺,自然日就荒廢,咸豐間劉家謀「海音詩」有云『滄桑變幻真彈指,徒步同登赤嵌樓。』而後夷成廢墟,建築物本身已經沒有甚麼可觀的了。同治三年(一八六四)到達臺灣的英人必麒麟(Pic-kering)有著「老臺灣」(Pioneering in Formosa),記其親見,有云: 『在這個城市的中心有一座方型的小城堡,就是「Providentia」(赤嵌城),也是由荷蘭人建造的,但是像那個較大的姊妹城堡「Zelandia」一樣,由於年代的久遠,和無人照料的關係,也已經殘破不堪,現在景景是一個風景優美的廢址了。』 既說是「風景優美的廢址」,登臨攬勝的價值仍在,料想遊人還該有一些。 四 赤嵌城(樓)夷成廢址,到必麒麟抵達臺灣的同時,已經開始由一些中國建築物取代,慢慢再造成攬勝的名區。最先出現的是一座純係民間俗信的廟宇。法國廣州領事Camille Imbault-Huart所著「臺灣島之歷史與地誌」(L’ile Formosa,Histoire et Description)引據英國領事Swinhoe的印象說: 『由荷蘭人建熱蘭遮城對面的舊Provintia要塞,到不久之前還是一直存留著,可是最近它被毀掉了,到不久之前還是一直存留著,可是最近它被毀掉了,而在它的遺址上建了一座新廟。……在一八六三年看到過著座要賽的英國領事Swinhoe告訴我們:中國人在要塞內部安置了一座神廟,以便驅除「紅毛」的壞影響,免得遺害當地。』 這所神廟既然是建在「要塞」之上,勢必座落臺基。它當即今日古蹟附近居民上甚信仰的「大士殿」。根據swinhoe得語意廟建約在同治二年(一八六三)之前不久的時間。根據二十年後臺灣知縣沈受謙有「籌款交還」大士殿的擧措,可知這個大士殿始基的廟址必在今日文昌閣之宅基處(考證詳後),正可印證Swinhoe「要塞內部」「安置神廟」的說法。 五 第二個改變赤嵌城址形貌的建築物是海神廟。口碑流傳,可知那是光緒初年臺灣知縣潘慶辰所籌建;可惜時代雖近,而直接史料久莫能見,因知其動機遂無所悉。到民國五十三年筆者購得臺南進士洁所著「后蘇龕文稿」,存「臺郡海神廟募啓」一文,題下註明「代潘邑侯作」。所未「潘邑侯」,即臺灣知縣潘慶辰,可之這是該廟很重要的原始文獻。根據這個文獻,建廟的動機和時間都可以弄明白,需要把全文錄下: 『臺灣以海外沃區,甄陶化澤。其間民物殷阜,創制日興,紺宇琳宮,後先輝映;獨廟祀海神之典,至今闕如,心竊疑焉。歲甲戌,倭人與生番構衅,扶桑軍艦直指琅嶠,閩省綦嚴。上命今兩江制府沈公,前閩藩伯潘宮同為欽差大臣,督辦臺海防務。維時檄調各路兵勇以萬計,文武員弁以百十計,凡淮楚二軍之器械饟糈已逮築木甎石之微,輪舟海上,往來如織,無不剋期飛渡。以是見國家威靈,百神效順,豈偶然哉?夫鹿耳、鯤身,古稱天險;矧安平沙線,尤非人力所可施;自夏徂秋,驚濤叵測,諺所謂「四月廿六,海涌開目」者,凡以為四月後航海者之制戒也。沈、潘二宮之擧,正當夏秋之交,天險如彼,而神之效順如此,則其豐功盛德,宜如何報賽而尊崇之耶。 『夷考載籍,「禺 」居於東海,是為海神。又東海之神曰「阿明」,唐天寶十載,以東海為「廣德王」,命卿監備禮册祭焉。今粵東海神祀典甚盛,臺密邇於粵,而闕典未擧,獨抱向隅。僉乞沈公奏准建祠敕號,編入國典。所以答靈貺而順輿情也。斯役也,不誠可謂瓣香之碩果、谷王之檀越乎哉?慶辰忝官斯土,責無旁貸;宏大願力,首賴當道巨公、次而薦紳素封家及四民之知義者,均以足襄盛舉。庀工諏吉,實微嘉平。事迫於時,用艱於費。其事重,故慮之也周;其用繁,故籌之也廣。躬際隆時曠典,獲觀厥成,肸蠁之中,必有嘉賴而默相之者焉。爰述其概,用代持籍司募者言。』 這件「募啓」首先使我們看清海神廟興建動機原來是由於沈葆楨報崇神功而起。本來沈氏對於海神崇敬的資料是清楚易考的。在「沈文肅公政書」之「福建臺灣奏摺」裏有光緒元年七月廿一日(西曆一八七五年八月廿一日)葆楨的「安平海神請加封號摺」。因為「安平」這兩字的地方色彩太濃厚,很不容易使人推想出他所請加封的海神會設廟在赤嵌城(樓)的遺址上。如今得潘氏「募啓」,複按沈氏奏摺,才知兩篇文章出於一事。沈氏奏摺云: 『奏為海神助順,請勅加封號,專建祠宇,以答靈貺,而順輿情;恭摺詳陳,仰祈勝鑒事。』 『竊維臺灣府城之西十餘里,其海口曰安平;每年自四月起,至九月止,西南風司令,巨浪拍天,驚濤動地,數十里外聲如震雷,隱隱,晝夜不息。遇海雨狂飛,勢尤洶湧。所以本地商舶,一交夏令,即避往他處;小舠巨艦,斷絕往來。上年倭事方嚴,臣葆楨於五月東渡,即派各輪船分頭運載軍裝,礮械,糧,兵勇剋日到臺,去來梭織,皆由安平登岸。後復於三鯤身口岸建造礮臺,所有木石、甎甓、器具皆由內地而來,亦無非卸載該處。往往連日波浪奔騰,望洋興歎;及各船抵口;湧勢漸平,停卸開駛,輒獲安穩。有時方風雨交作,遇有耍務派船出港,立即風靜波平,居民船戶咸額手相慶,謂為向來所未有,實有神助。應請奏懇加封立廟,以答垂庥等因。臣凱泰、臣葆楨躬履其地,見聞較確。伏查江海正神,實能功德及民,例得奏請廟祀。今安平海神肸饗潛孚,帆牆穩便;足見國家威靈所及,海若效靈。而神之盛德豐功,亦宜邀襃龍。合無仰懇天恩,準於安平見立海神廟一區,敕加封號,編入祀典,以達靈貺,而順輿情。』 這跟『募啓』可以互為註解:是同一史事的文獻,比照甚明。考「大清德宗景皇帝實錄」卷七:『(光緒元年)下四月己卯(十三日),以神靈顯應,敕加福建臺灣海神封號曰「敷人」』。可知敕封海神那「安平」的地方彩色已冲淡,而帶上了「臺灣」的全稱。這也許是神廟祭在郡城的主要理由,赤嵌城址因此也才被選而作為建廟之所。 其次我們要就施氏代作的潘氏「募啓」去考定建廟年代。過去大抵根據光緒二十年「臺灣通志」所載慶辰任期推定海神廟的創建在「光緒四年(十一月)」至「七年(三月)」間,因為神廟建城在潘氏任期中是相當可以認定的。這一推定,時間幅度首尾長達四年。現在有「募啓」作據,可以用考證尋繹的工夫而加以縮短。細讀「募啓」,有「庀工諏吉,實維嘉平」之言,這是神創建時間的一個很重要的線索。按司馬遷「史記」卷六「秦始皇本紀」:三十一年,十二月更名臘曰「嘉平」。』,「嘉平」之為「十二月」,典實至明。海神廟既「諏吉」「嘉平」,這告訴我們動工的月份在「十二月」。問題是這「十二月」應在慶辰任期中的那一年?最先得以判定的是光緒七年絕不可能,因為慶辰的縣任早在七年三月便由後任的吳森接了下去,七年十二月跟慶辰已無關涉。餘下三年,筆者參考清代末期文獻,毫無佐證,故久無結論。直到今年初在苦讀「募啓」,由「上命今兩江制府沈公」這一語中,才找到一個考證的鑰孔。那「兩江制府沈公」指的自然是曾任兩江總督的沈葆楨。關鍵就在裏面那個「今」字。「今」是「現任」的意思。所以「募啓」撰發時,沈葆禎方在兩江總督任上是沒有疑問的。讀「沈文蕭公政書」附錄的「代理江寗布政使桂嵩慶奏摺」,葆楨在光緒五年「十一月初六日出缺(卒)」因而「兩江制府沈公」的得以冠上「今」字非在光緒五年十一月以前不可。「募啓」所稱的「嘉平」,就祇有光緒四年的這個「十二月」才合格。於是海神廟諏吉庀工之其可以認定在光緒四年的十二月了。 海神廟在光緒四年十二月動工後,據募啓指陳是「事迫於時,用艱於費。其事難,故慮之也周;其用繁,故籌之也廣。」,可知工程與籌款同時並進,夠緊張的,雖謹慎從事,而程功有限,不會拖個兩年參載。祇是「嘉平」已屆年終,完成勢必等待來年。我們於是有理由認定,海神廟至遲總該在光緒五年(一八七九)中完成。 六 海神廟建後七年,也就是光緒十二年,赤嵌城遺址及其毗隣又出現了三座更為重建築物,它們是蓬壺書院、文昌閣及五子祠。這三座黌宮祠宇,是同一系統的東西,俱出於臺灣知縣沈受謙手。「文昌閣」有受謙題匾,可為直接憑證。其建造時間,連橫「臺灣通史」記之,其「典禮志」中「各府廳縣壇廟表」「臺南府」部分有云: 『五子祠,在鎮北坊蓬壺書院之內,祀宋關、閩、濂、洛五子。光緒十二年,知縣沈受謙建。』 又「教育志」的「臺灣書院表」亦云: 『蓬壺書院,在縣治赤嵌樓右,光緒十二年,臺灣縣知縣沈受謙建。』 這三座建築物,蓬壺書院的玄關尚在,進去尚有二進,今已不存;最後牆壁,正好到達赤嵌舊址西北角那片面西的粉牆。五子祠的地位就在西北角發掘出現的赤嵌舊跡臺基上。文昌閣數經修葺,及今形貌如故,不過它的始基卻頗為曲折,原因是他細拆遷大士殿創建而成。迨書院閣宇諸工告竣,再就新閣之西古城臺基的下面再建「大士殿」碑記有云:『光緒拾參年,臺灣縣正堂沈章受謙,奉爵撫部院劉(銘傳)籌款建交還。』 這五座建築物,前前後後把赤嵌古城改變了面相,因為原基高聳,遊客登臨漸復盛況,然滄海遠逝,景象已殊。是以詩人弔詠,境界亦變,施士洁之詩最可作為代表: 一、「登紅毛樓夢和同年祁辛陔明府韻」: 『不盡登臨感,瀛東第一樓!當年遺霸迹,幾度約同遊。施酒芳鄰近,松蘿曲徑幽。……赤嵌烟景好,聽我竹枝謳』 二、「登赤嵌樓望安平口」: 『一度登臨一惘然,紅毛遺跡渺蒼烟。兩三點鳥層霄外;十萬人家落照邊。隱約市聲當暮沸,微茫山影抱城圓。我來正值涼風起,鼓角防秋又幾年! 『蓬飄不到此間樓,難得鄉關共勝遊。繞郭嵐光初過雨,隔簾海氣欲生秋。數聲鐘磬前朝寺;一片帆檣估客舟。極目城西分蜃市,腥塵無地可埋愁! 『鹿耳鯤身水一方,草雞仙去霸圖荒!茫茫天地此烟景,寂寂江山空夕陽!不覺目隨高鳥遠,悠然心引片雲長。園林到處供詩料,誰弔瀛南古戰場?』 三、「臺灣雜感和王蔀畇孝廉韻,胡銕華太守同作」(赤嵌樓無關之注語不錄)錄一: 『大鯨東去海門青,石井雄風捲四溟。掘地草雞新纖緯。築城荷鬼舊羶腥(原註:赤嵌城荷蘭人所築)。橫飛鹿耳空中艦;寸剪牛皮島外庭。試上赤嵌樓一望(原註:舊稱「紅毛城」,今建「海神廟」),木岡九疊敞雲屏。』 最後一詩,考胡傳(鐵華)的「臺灣日記與稟啓」(臺灣文獻叢刊第七一種),知作於清光緒十九年(一八九三)的正月廿七日,距臺灣淪日才二年。因之我們很可以說,赤嵌樓在整個清代始終是受人重視的遊覽勝處。 七 日據時代,赤嵌遺址上的五個建築物,除俗信的大士墊不好利用外,其餘海神廟、蓬壺書院、文昌閣、五子祠,日本人先利用作「陸軍衛戍病院」和「臺南師範學校學寮」,民國十年大加修築,(見昭和十年「臺灣鐵道旅行案內」及十三年版「臺灣事情」)其後屢經修葺。日本人在臺灣的文化觀點自與中國不同,他們強調的是臺灣與中國以外的國家之關係。因之赤嵌樓的史蹟價值日本人平價別有作用。民國二十四年指定為史蹟的動機在此。日本政府因此在三十一年(一九四二)乃計劃對部分古城遺址加以發掘;而修築海神廟、文昌閣;對蓬壺書院則僅留玄關;把大士殿、五子祠完全拆去。這是一次對赤嵌樓古城很大規模的措施。今天留下的文昌閣東北畔Provintia的東西。三十三年葺修工作告竣,臺南市歷史館遷入其中。不久臺灣光復,赤嵌樓的名字更加響亮起來;歷史不衰,今日仍然有力地招徠著無數遊客,抒啓著無限的弔古悠思。 光復以後,赤嵌樓址的海神廟(及今懸掛著黃主席所提赤嵌樓匾者)與文昌閣,居高而易招風雨,加以是木材建物,剝蝕奇快,幾乎年年需要修葺,而年年都見滲漏。到民國四十七、八年以後,不堪之狀,似乎不是修葺所能夠解決的了。於是徹底修建之議乃成為官府民間一至的願望。「民族英雄鄭成功史蹟修建委員會」乃專案設計研究之,五十四年發包興建,五十五年十一月底,大體完工;附件園亭至年底全部完成。這是一次對赤嵌樓古蹟之革命性的整理,建物主材改用鋼筋水泥。於是風雨蟲害,俱可無虞。史蹟長存,得獲確保,茲引其修建碑文以作結束: 『夫攬睽盛衰,殷鑒興廢,史蹟上焉。名延平郡王鄭成功,值疑虜交侵,瀆嶽崩頹之日,舉一師,申正氣,光復東土。宅此為都,故壘墟宮,咸資景仰。臺南市已是建著於世。予世居忝傍王祠,頂禮先賢,幼成習尚。中華民國四十年余初主市政,即於古蹟之拓護深加重視,遂命民政建設兩單位慎為籌劃,寬列預算,年有修葺。五十三年春,余三鷹民選,蒞政伊始,兼任民族英雄鄭成功史蹟修建委員會主任委員。適崇祠整修已具規模,深引為慰;第以後殿陳舊,因修補之。赤嵌樓為鄭氏復臺著陸始蹟,樓以飄搖腐蝕,傾圯堪虞,遂命主辦機構剋期重新。準備伊始,復蒙。 總統蔣公關懷及之。勝蹟有幸,光彩倍增,工程之進行,於是益有加焉。今丕基既固,丹堊呈輝,先賢忠諒,彌顯巍峨!啟迪來茲,教育青年,史蹟之功,愈見其無疆之休云。』 ──葉廷珪「民族英雄鄭成功史蹟修建再繼」──

出版者

出版者:臺南市文獻委員會

發行者:林錫山

資源類型

型式-層次:單件

型式-資料類型:文字

資料格式
語言

語言:中文

關聯
涵蓋範圍

歷史分期:1966年以後

臺灣地區1:臺南市 中西區 民族路二段212號 22.997478, 120.202543

外國1:臺南市 中西區

來源